TheLighthouse inEconomics。
经济学家文笔。
来源:EconomolochSystudy。
今天我在整理书柜时,偶然发现了几年前我抢购《经济学的著名寓言:市场失灵的神话》一书时获得的限量赠品——导读小册子。我忍不住再次阅读了它。于是,我决定将这几篇导读文章再一次搬上台面,并添加了一些注释和图片,以确保那些购买了普通版书籍的朋友们也能阅读到。
科斯在《经济学中的灯塔》1中提到了埃迪斯通灯塔(EddystoneLighthouse),它是一个汇聚了众多传奇的灯塔。
Eddystone位于英法海峡之间,是一片低矮的礁石群。数百年前,这里曾是所有经过英法海峡的船只的噩梦。由于当时没有GPS和电报,一旦出事,船只就会被困住,损失惨重。
许多船主希望半官方的领港公会能够在此设立灯塔。然而,在离岸的礁石上,运输、停靠、建设和维护成本极高。当时没有钻机、电焊、混凝土和太阳能,只能使用石料、铁柱和木头手工建造。此外,还需要人员前往灯塔点燃灯光并维护其正常运行。相比岸基的灯塔,成本高出太多。因此,领港公会并不感兴趣。
英雄出现了,他就是亨利61温斯坦利(HenryWinstanley,31March1644–27,Nov1703)。他出生于1644年,早年是位画家、工程师和发明家。他用自己的收入投资了五艘商船,但其中两艘在埃迪斯通遇难。此后,温斯坦利与领港公会进行谈判,获得了建造和运营灯塔的许可,并从路过航船进入港时收取的灯塔费用中分成。海军也支持他的选择,并为他提供船只和船员协助。
他在1696年夏天开始建造灯塔。然而,由于当时的条件限制,建设进展缓慢。他需要划船十几公里登上礁石,手工凿穿礁石,并在插入铁柱作为支撑。施工一年后,意外发生了:海军派出的船只因参战而被调走,法国人趁机偷袭,俘虏了温斯坦利并带回法国。在建的部分也被铲毁。
幸运的是,法国国王路易十四得知此事后,立即要求释放并送回他,并留下了这样一句话:法国正在与英国作战,而非与人性作战(Franceis atwar withEngland,not withhumanity)。施工重新开始,灯塔于1698年11月启用,成为世界上第一座矗立在大洋中的离岸灯塔。
在启用后的五年里,再也没有一艘航船在此遭遇海难。然而,1703年发生了特大风暴,英国有几十艘舰船、几百座风车被摧毁,上万人死亡或失踪。当时正在维护加固灯塔的温斯坦利和几名员工也全部遇难。
1709年,两位私人投资者重新修建了灯塔。1755年12月,一场火灾袭击了灯塔,火势蔓延到木结构,并融化了铅皮覆盖的塔顶。当时,灯塔值守人亨利·霍尔(HenryHall)已经94岁高龄,但他仍然坚持用盆子泼水灭火。不幸的是,他被融化的铅水灌入口中,尽管停止了呼吸,但最终还是去世了。医生在他的胃中发现了一块重达7盎司的铅块,这才让人们相信了这件事情的真实性。这块铅块目前被珍藏在苏格兰国家博物馆里。
上图展示了苏格兰国家博物馆收藏的铅块,它曾被 HenryHall吞入胃中。
下图展示了普利茅斯市康沃尔公爵酒店附近街道上根据原型制作的纪念标志。
图片来源于苏格兰国家博物馆官网和维基百科。
1756年,灯塔重建邀请了当时最著名的“工程院院士”约翰·斯密顿主持。他不惜成本,首次发现了水硬性石灰(由含黏土、石灰石制成的石灰)并用于灯塔建设。这一发现是水泥发明过程中知识积累的一大飞跃,不仅对英国航海业产生了巨大影响,也为“波特兰水泥”的发明奠定了基础。1879年,由于礁石腐蚀,人们更换了新的礁石灯塔,并将旧塔上半部分拆卸运往普利茅斯复建,作为纪念,塔基仍然保留在原地。
在数百年的时间里,除了路易十四的名言,Eddystone灯塔以及许多英雄的故事也随着船员、水手和家属们的传播而广为人知。这些故事被写成歌曲、画成漫画、改编成小说,激励了无数勇于探索未知和挑战命运的远行者。
这座灯塔已成为世界灯塔爱好者的圣地,被多次评为世界最美灯塔。2015年,谷歌公司将最新的低功耗蓝牙协议命名为“Eddystone”。
二、领港公会和议员的行为逻辑。
领港公会虽然属于民间团体,但并不完全属于官僚组织。然而,在解决需求创新的动力方面,它已经明显不如企业家。此外,它的许多行为似乎也并不新颖。
例如,在1806年之前,领港公会对灯塔的态度是:自己不建,但尽量获得牌照,再分包给私人,期限到期后收归公有。但在1806年之后,领港公会开始尽量自建灯塔,并尽量收回已包出去的灯塔。这一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为什么呢?
科斯在文章中并未提及,但我们可以推测,这是因为在1807年,第一艘蒸汽船开始运营。众所周知,海运即将迎来爆发式增长,如果仍然按照原有约定,对进出港船只的吨位进行收费,那么灯塔将成为印钞机。
为了协助收回私营灯塔,领港公会开始游说议员通过法案。议员的发言非常精彩,我忍不住摘抄了一些内容:我们发现,灯塔建造——这项对英国海军和商业至关重要的事业——并非在政府的直接监督下,而是由富有责任心和远见卓识的人民公仆以统一的制度来管理。相反,灯塔的管理通常都是在海难发生后,应当地民众的要求才缓慢地建造起来。这或许可以被看作这个伟大国度的一种耻辱。
我们发现,灯塔建造——这项对英国海军和商业至关重要的事业,不是在政府直接监督下,以统一之制度,由富有责任心和远见卓识且能以最有效方式、最节约计划来保证航运安全的人民公仆来管理,而是任其自由发展,通常都是在海难发生后,应当地民众要求,才以缓慢速度把灯塔建造起来。这或许可以被看作这个伟大国度的一种耻辱。
看到这里,你可能会心一笑。当初盈利微薄时,把它交给个人,而财源滚滚时,却要收归公有。收归公有后,先是以有贷款要偿还为由拒绝降费,贷款偿还后又以需要支付海员抚恤金为由拒绝降费。看来英国的公有机构和政客在那时候也不怎么样。(如果你看过《是的,大臣》这部英国喜剧片,会更熟悉这一点。)
不过,幸运的是,领港公会作为一个准公益组织,必须获得法案批准并按照公道价格从私人手中回购。最昂贵的斯克列斯(Skerries)灯塔在1841年的回购价格为44.5万英镑,此时正值第一次鸦片战争时期,因此折算起来较为方便。据记录,鸦片战争赔款共计2100万两银元(约合1500万两白银),约为600万英镑。而清朝每年财政收入约为4000万两,相当于600万英镑,相当于每个灯塔约35万元人民币。
一个小小的灯塔,售价相当于当时清朝一省的财政收入,这在当时其他国家是难以想象的。然而,在英国,所有英国国民都认为这很正常。这主要是因为英国拥有“财产的稳定占有、经过同意的转移、遵守永诺”这几项原则(冯克利教授称之为“休谟三原则”),它们是资本和分工的立体大厦的基础。
三、对公共品理论的检验与延伸。
在黑板经济学的案例中,灯塔是一个典型的公共品。它对社会有很大的益处,但没有独占性。每艘船只使用灯塔导航时,不会影响其他船只也同时使用。向每艘船只准确计费非常困难,因此每艘船只都希望搭便车。在这种情况下,私人投资者不太可能主动投资,因此政府的公共投入是必要的。
但梳理数百年前的史实,我们会发现,市场其实能够发明收费方式或者其他创新,来解决这些难题。而公共机构对灯塔事业,远不如企业家热衷,后者甚至到了不顾生死的程度。
而且,即使灯塔被收归公共机构,其收费仍然不是由国库或税收支出,而是由经过灯塔所在水域的船的船东支付。1896年,商船基金调查委员会坚持这一观点,反对将统一税款拨付用于灯塔,理由是船东们已经承担了这笔费用,并对费率和使用合理性更加关注和敏感。如果改为全体国民支付,即使存在浪费和低效之处,也无人过问。
这也引出了一个推论:即使服务具有公共品性质,也要尽量将费用征收、款项使用和事后监督等环节局部化、行业化和地方化,尽量减少全国性统筹。通俗地说,就是能由行业或地方分担的,尽量不做全国性的大锅饭。
在发达国家中,日本在经历了一系列教训之后,应当吸取经验。《犬与鬼》的作者3指出,在战后日本还很贫穷的时候,中央政府下属各省厅(部委)主导制定了适合当时的发展规划。这些计划包括砍伐自然林改种人工林以出口木材,填海造田以增产大米,以及投入捕鲸船以弥补肉食不足等。然而,一旦机构设立、预算开始编制,各部委就竭力争取维系这些预算。结果,数十年内浪费了上万亿美元。即使在选民、媒体、议员和首相强烈指责的情况下,这个问题也没有改变。日本特殊的官制规则可能是主因。按照常例,民选的首相和他所任命的部长极难调整下属官员,结果造成铁打的官僚、流水的首相、吵吵的议员、胡闹的媒体和冷漠的选民。相比之下,美国则不同。总统一上任就能解聘上千名联邦官员并重新任名,官僚机构的祸害就轻得多。
如果从各方激励的角度来看,官僚们确实有动力团结死扛。因为一旦被裁撤,他们和同僚都会遭受巨大损失,职业前途、社会地位和人生目标都将受到毁灭性打击。对于首相、议员、媒体、选民等人来说,即使他们努力搞定并节约下来一大笔经费,自己能够分到的也极少。胜负激勋完全不对称,因此不会付出多大的精力和成本。
这与之前提到的灯塔的故事形成了一种镜像。在市场中,投资灯塔的企业家全力拼搏以保护和扩大自己的利益。而公共机构则因为自身获益微薄而对商机反应冷淡,忙于应对自己的任务。同样,在政府中,具体部委全力拼搏以保护和扩大自己的预算、编制和升迁机会。而纳税人和媒体则因为这些事情与自己的利益关系较小,而相对漠不关心,忙于自己的主业。
在这段串讲中,我们可以看到,阅读这本书的价值不仅仅在于它提供了新的见解,更在于它通过发掘史料来质疑或补充现有的猜想和解释。读者可以在旁观新制度经济学家们探索案例的过程中,熟悉相关思路,并跟随他们论证的脚步,联想到自己对当下的观察和困惑。
这种脑力锻炼虽然枯燥,但相比听书、听课投入要高得多,也许某一时刻收获也大得多。
最后,我想谈谈导读。十几年前,中文版的导读第一版曾影响了许多读者。我和几位朋友深受其惠,并对它的长期绝版感到不解和遗憾。偶然的机会,我们尝试共同发起重印活动,结果反响超出预料。然而,启动后我们才发现重版难度、周期和所需环节远超预期。幸运的是,我们有众多预订读者热心支持和宽容,也感谢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和浙江大学科斯经济研究中心的各位老师给予的支持,使此书能以新的面貌再次问世。
虽然本书结合了历史资料和案例,但由于没有使用公式,所以仍属于学术论文。它质疑并批评了当时主流学者的观点,这类论文通常比较收敛和严谨。因此,本书的读者对象主要是学界的同仁。这导致了非学术圈读者在阅读时会感到困难,尤其是在当前快节奏的时代。
为了实现这一目的,我们邀请了几位非学院人士来撰写导读,他们分享了自己的观察和思考。这些文章适合非学术读者阅读,作为对学院知识的铺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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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现在就让我们开始徒步进入深山吧!不是为了欣赏风景,而是真正的深入山林。
1RonaldCoase,"TheLighthouseinEconomics: AJournal ofLaw andEconomics,Vol.17,No. 2(October1974)." 论文全文可在https://courses.cit.cornell.edu/econ335/out/lighthouse.pdf查看。
2这种说法源自普利茅斯一位名叫HenrySpry的外科医生。他对Hall的自述感到难以置信,认为没有人能在吞下熔化的铅后存活下来,更不用说在几个小时内仍然溺水。他还指出,Hall当时并没有表现出其他症状,推断事故造成的创伤和Hall的高龄是导致他做出“融化的铅已经从他的喉咙流进了他的身体”结论的原因。然而,英国皇家学会的学者对这种说法持怀疑态度,并因此用动物进行了一项“疯狂的实验”,证明动物吞下融化的铅块后确实可以存活一段时间。因此,Hall的真实死亡原因可能仍需进一步研究。
3AlexKerr的著作《犬与鬼:现代日本的堕落》(DogsandDemons:TalesFrom theDark Sideof ModernJapan)于2002年出版,中文译本由中信出版社于2006年出版。
封面图:1812年,JaaziellJohnston绘制了EddystoneLighthouse灯塔的工程图。图片来源于新南威尔士州立图书馆官网。